第 n 号男生。

绝大多数同性恋的青春在三十岁左右就结束了。

发小 b 是我从幼儿园到现在的好朋友。前几天回老家,他开车载我去儿时常一起玩的地方,让我想起了很多往事。例如和很多 BL 小说的情节一样,我的初吻应该就他来我家玩,我的床上嬉闹,慌乱间嘴对嘴碰到的。那时候才小学五六年级,应该是夏天,还无法解释那种感受。他可能会误会那是一种爱情,但我知道我不喜欢他——尽管他长得肤白大眼算是帅哥,但我似乎对大眼睛的传统意义上的男孩子没啥很大的兴趣。

一起长大的过程并不是一帆风顺,认识都超过 30 年了,大学之前他的故事我都知道,他每次痴狂的爱恋哪个男生我都知道,我则总对自己的故事讳莫如深。大学期间我们慢慢的不再给对方分享彼此的私隐。然后 28 岁那年,他闪电般的结婚了,对象是「门当户对」的他父亲的朋友的女儿。在这个阶段,他不再 pry 我的隐私,反而在别的朋友问起来的时候会帮我 cover。我们之间似乎有个心照不宣的约定,那就是我似乎有能力与传统的婚姻模式抗衡,而他没有。

他婚后有一次曾经半夜给我打电话,大概是决定了要离婚,问我如何才能尽量保住自己的财产和将儿子判到自己名下。那个电话我记得打了很久,我们终于把多年来细心呵护不愿捅开的秘密讲了出来。但是我知道,他其实并没有勇气走出来。对他来说,那个唯一能讲秘密的人是远方的我,那个电话只是为了将当时的绝望发泄出来。等那个夜晚过去,第二天醒来,他就又会安然的钻进那个他已经安然呆了三十多年的舒适区,继续开进口的五系宝马,继续和父母一起住跃层几百平米的一线江景豪宅,继续老婆孩子热炕头。

当然故事的结局每次都如我所料。每次回家,他都会像从没拨通我的电话那样云淡风轻和坦然如新。

他老婆每次也会扛着头,然后头稍微偏一点,认真问我:你年纪也不小了,什么时候结婚呢?难道打算娶个神仙?这时候发小总是替我圆场。那架势,就像是我是她认准了的情敌。但,她真的误会了。她的情敌,怎么会是我。但我从她的眼神和狐疑的表情可以知道,她是有猜测的。

我会 judge 我的发小吗?作为从真的是小屁孩一起长大的兄弟来说,我明了他的每一次选择的无奈,了解他对爱情的渴望和不可得的绝望,似乎他也深深的陷在生活的泥沼里。作为具体的他的朋友,我不忍心责怪他。但作为一个有着独立人格的我来说,我觉得他的人生就是一个悲剧,然后又将另一个无辜的女性嵌套在这个悲剧里,形成更大的悲剧。

每次他跟我说他们夫妻吵架的梗概,他都真的似乎是不理解,我都告诉他,她其实只在折腾一个事情,你是否爱她,而你不爱她。

现在他们又有了一个女儿。儿女双全的他每次看到孤魂野鬼的我,也没更多的追问,但我看到他的眼神里是充满同情的。奔四的人了,没有家庭,还如同一叶扁舟漂流在人生的河流里,你是个失败者。

我又如何向他解释我的处境呢?这个时候,连笑一笑都显得多余。

另一个男生来自硕士时期的同班同学的哥哥。年轻的时候长得一表人才,虎头虎脑的分外好看。在我拒绝他之后不久,结婚了。

博士毕业前夕我见到他,他那时候已经有了儿子。他跟妻子是坦白了自己的性取向的,但妻子以为这是可以「转变」的。他说他流浪在北京,他需要一个家,而妻子给了他一个家。从他的能力来看,他确实需要像妻子这样的人来帮他经营他的生活,例如买房、生子、买车等,他都跟跟屁虫一样跟在妻子身后就好了。从外表和家庭条件看,妻子是「高攀」了他,但从其他方面看,他对妻子的依赖太多了。我还记得那个冬天特别冷,他告诉我他对妻子的爱,那种爱就像是对姐姐对母亲的爱,依赖、眷恋、离不得,但不是对爱人的爱,没有占有欲,没有心甘情愿——相反是见到我的时候,他会像刚刚热恋的小男孩见到情人,眼神里流露着狼一样的饥渴的眼神。那时候我尝试去理解他的处境,甚至认为他终于找到了他的归宿,似乎我的依据是,他没能力去过一个同性恋的人生。

那么谁有能力呢?我连过一个正常人的人生的都没有,哪里来的过好一个同性恋的人生的能力?

最近他联系我,问我是否回国。微信上聊到近几年的人生起落,也聊到了关于结婚的话题。他现在已经是两个儿子的爸爸了。对于结婚这件事,他似乎非常不爽我对他同婚的态度,他说现在也很坦然了,找打了自己的人生理论。大概是,他的大处境是 xx 家的长子长孙,他必须来绵延后代以完成自己的使命,小处境才是自己的情情爱爱,偶尔勾搭偶尔约约鲜肉,反正他现在比从前更有钱更有能力了,愿者上钩。大概还是五六年前,那时候我们还没到三十岁,我们还能为了自己的处境而挣扎和忏悔,到现在奔四了,人生不再以情情爱爱为重要的评判依据,各自也寻到了新的人生理论依据。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样的依据并不难以寻找,反而是伸手可得,它就写在几千年的民族文化里,拿出来就可以用,然后可以以一种卫道者的姿态来评判我——我不仅是个失败者,更是个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的傻逼。

当然在漂洋过海、千帆过尽之后,我可能也会有一套自己的理论依据。可能并没那么难以寻找。在绚烂的青春终于落幕之后,人生最终还是要寻得一条最终的归宿,你如何定义、阐释和自恰,然后朝着那条你认为对的路,孤独的义无反顾下去。和你是不是同性恋没关系,和你有大的成就没关系,只和你作为一个人有关系。不要回头,一直往前。

江海寄余生。

被无端卷入了学院的事务中,真的是每天忙到脑仁疼了一个月。有个同时说的对,身体上的累倒是其次,最重要是精神上的耗费,怀疑自己怀疑人生,太累。今天有点时间,记录几件事情。

昨天见到 w 博士,他说他把我考研前后写的博客发给他小男友看了。我把那几篇文章要来看了下,吓死。

首先就是没逻辑,也没内容,也没文采。就是沉溺在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里,说来说去说来说去没完没了,但是啥也没说。说真的,看到那时候的自己是这个水平,是有点失望的。但理论上那时候的自己还是理科生,也算能豁免。

然后博客里写到的人,我真的是几乎一个都记不起来了。这太可怕了。我跟 w 博士说,活到我这个年纪呢,有些事,例如你不愿意想起来的一段人生,真的就是上辈子的事。他说他暂时还不能理解。

不过我有点感激那个时候的自己。有几个画面倒是记忆非常深刻。

第一是我记得我在听 CCER 的课,然后那天下雨了。快下课收到了小太阳的短信,问要不要来接我。我出楼门发现雨停了,非常失望。因为我就没办法非常合理的找他来了。结果他还是非常坚决的来了。然后我们就淌着水回了宿舍。那时候我心里应该满是爱情。

现在想来那段关系真的不是我一个人,他也朝我这边走了很多步哦。

第二是那年冬天多雪,我们几个一起泡图书馆的同学轮流早起占座,他们都是一周要早起几次,我每周只分到一天,所以不能掉链子。然后有一天,我骑单车飞奔向图书馆的路上,摔倒了。除了疼之外,眼镜也找不到了,高度近视在雪地里找眼镜,好不容易找到连雪都顾不得擦,就赶紧骑车去占座。那时候心里是充满希望和坚定的,一定要做到,充满了力量。

其实还是能想起好多事好多事的。只是现在想起来的事情,大多都是好事,很惨的事情也不再悲情,而是有一种「上辈子」的恍惚感,有点熟悉,但大部分在现在的自己看来,都像是别人的故事了。

然后是对那时候的自己有一点感恩。谢谢你那时候那么勇敢那么努力那么坚定,做了这样的事情。

因为快要 35 岁了,我其实对自己的事业是有点焦虑的。在美国的时候,一度想要离开现在的职业,也认为自己做了充分的心理建设和逻辑推理。那时候受了哪些刺激呢?

首先是在美国近距离看到美国的学术的厉害。跟他们比起来,自己几乎是废人了。想要弥合那样的差距,需要重新再读个美博。产生了强烈的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

其次是在国内被精心编织的谎言碎掉了。曾经我最想要成为的人是我的老板,去美国之后他的一层画皮就像遇到水一样溶解了,我看到了他真实的样子。有点崩塌。就是,你一直以来的精神偶像倒掉了。

第三,国内的环境变化太快。我本来信心满满的对于自己的职业和人生的设定又塌掉了。我觉得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我没可能成为目前职业里面的中上等,而我又比较上进,对未来的人生感到无望。

第四就是看到了美国整个国家体制和教职体制的优越性以及弊端。但是确实会更加深刻的理解,为何美国这个国家才短短几百年的历史,就能做到全世界的老大,是有其深刻的原因的。那时候有一个留学生朋友整天撺掇我移民什么的,我也就真的在往那个方向去思考。

第五是得到了一个新的理论依据,那就是「完成自己」。在「集体主义」的文化里长大,虽然我已经是相当自我的人了,但「自我意识」仍旧是发育不足的。我甚至去旧金山玩的时候问了 c 阿姨,她此生的使命是什么。其实她也答不上来。她已经失业有成、财富自由了,也仍旧不能回答。我也不知道。三十多岁了,我才想要认真去定义我的人生使命。

第六是去参加了 SF Pride 2018,也因此我跟好几个朋友陆续又出柜。在一种觉得某件事没任何问题的环境下待过,你才会对必须假装一件事没错感到怀疑?为何我要一直撒谎?明明人类文明已经前进到这个地步了,为何我还要假装自己不存在?并且对认为我根本不存在的文化感到舒服?就真的不想继续撒谎了。撒谎太累了。

大概就是在这些原因驱动之下,我认真动起了要不要换个职业的想法。

To be continued.

不要说话。

昨天说了大概有五六个小时的话,终于结束之后,我给自己炒了一大盘米线,大口吃起来,然后几乎是立即进入了睡眠状态。

来美国之后就很少开口,主要是因为英语口语太难了,总觉得不能 fully express 自己;当然更重要的事情是,不认识几个中国人,没什么朋友。

昨天的好几个小时的说话也不是跟现实中的人说。虽说最近认识了几个中国人,而且都是北大的,因为 workshop 的关系,见面也比较频繁,然而远不及连着一直讲话那么累。

第一个电话是关系不错的师妹来的。她获得了一些信息,跟我说话主要想表达,我之前对于很事情判断都非常准确,没啥失误。总结来说,就是说对我表示充分肯定,然而七七八八说了很多八卦。

话说,我现在经常来往的都是比我年纪小的人。类似自己年纪或更年长的人,总感觉接触起来有很大的压力。进入社会之后,游戏规则的变化太过陡峭,基本的判断规则是「谁都不可信」。但这也非常糟糕,导致自己周围的朋友圈子有点单一,很难获得更加复杂和充足的社会信息场景。显然是非常糟糕了。如果按照师妹的说法,一直跟比自己差的人来往,自己不变笨才奇怪。

第二个电话是跟同学。在师妹的定义中,这个算是水平相当,甚至可能是比我还要优秀的人,按照预期,可能会有很大的收获吧。但当我把我的问题抛出来的时候,我发现我们都应付不来。当然最大的变化是,我的问题已经从一般疑问句,变成特殊疑问句。在没可以参考框架的问题里,我们都很难寻到合适自己的位置。

少年时候曾经热爱的文学作品,甚至是在北大时期崇拜至极的学者教授,似乎也没有特别适用的参考性。可能越过青春之后,中华语言和文化提供给我们的框架都是适合于「祖荫下」的框架之中。同学和我聊起我们共同的好友 ZY,他已经决心要辞去某部委的工作去企业了,原因很简单,儿子要买奶粉尿布和上学,他需要钱。不管从当下还是远景来看,这个原因都是重大的、不可被质疑的,至于人生的意义,也是慢慢铺就的,不能也不必想太多。可是对于 people like us,我们的文化里面没对此进行深入的书写,对于人生的意义这件事情,需要自己慢慢发现并逐个找出来。

当然在我们共同认识的人之中,也有那么一些让我们觉得羡慕的人。他们既保有了自己的尊严,同时仍旧在努力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一个是某出版人,一个是妇产科的医生。我想身为母亲的她还在妇产科工作,一定没什么时间去思考所谓工作的意义这样的问题。迎接新生命、救死扶伤,每天可能累的如同陀螺旋转,最惨的时候,每天披星戴月的往返于医院和家,离开的时候小孩还没醒来,回去的时候小孩已经入睡,慢慢发现小孩都不认识自己了,只能一个人默默流眼泪。

不过这个电话依旧没什么很大的收获。我发现已经没人可以帮我理清思路了。「特殊疑问句」的回答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何况,每个人都深陷在自己人生的沼泽里,他也在寻找他自己的答案,他也和我一样,其实暂时没有答案。

第三个电话,是我不太想接,但思前想后觉得要接一下的那种。是用美国电话打来的。话说有人亲生父亲在国内去世,自己都没来得及见一面这种事情,是非常值得同情了。事实上这件事情让我也无限伤感,毕竟我当下也是身在他乡,不是在三小时就可以回到家的北京,而是在遥远的美国,而且是在东部!真的是感觉好远好远啊。但是陷入到别人的故事里真的让人发疯,毕竟不是我的故事,我不想那么深入的嵌入到别人人生的历史脉络中去,我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更让人崩溃的是,在交流过程中发现彼此价值观差异太大,这种时候其实觉得已经没必要再继续交流了,但因为你知道电话的那一头正在身陷情绪的泥潭,你帮他一下他可能就会好受很多,但因为要胁迫自己的价值观的方向更改,顺从他的立场去跟他谈话,说真的,累死了。何况,他总是喜欢边开车边讲电话,烦死。总是让我配合他的垃圾时间的运用。

觉得活得对得起自己,并不容易;如果加上总拷问自己,不要活得有遗憾这种事情,人生的步调就会更加沉重。我觉得我不擅长将人生过得平凡美好。同时,这种朋友我觉得未来应该也不会,我应该也不会允许有更加深入的交集,希望不要再接到类似的电话,当然,也希望他能有美好的人生。

感觉自己真是洋洋洒洒写了这么多的吐槽文。可见,昨天是多么让我厌恶的日子了。

「异类」贯通性。

前天晚上没睡着,刷 B 站时偶然刷到《新白娘子传奇》的三个主演聚首浙江卫视。很感触。主持人问三个演员,拍戏的时候各自印象深刻的地方。我不知道这段是否有编排过,想起来很感人。

叶童说,她记得最深刻的是和白娘子成亲。她自己作为一个女性,要想象自己身为男儿身的责任与担当,很显然,成亲是最具仪式的。

赵雅芝说,她印象最深刻的是产后被法海关押雷峰塔。那场戏让人是生离死别的戏,挚爱在眼前却不可触摸的戏,却也是人世间最寻常的场景。

陈美琪说,她印象最深刻的是二十年后去祭塔,一个人对着雷峰塔独白。虽然是一个人对着空塔在拍,事实上没人对戏,但那种独白式的抒情却可能也代表了人生的某一部分真相。

让我惊讶的也是如此这般,联想到这几个演员的现实际遇,总让人觉得人们回望岁月的时候,总是向岁月这面镜子中,投射温柔的自己。

《新白》在国内复播无数遍,童年时期的暑假,总在守着电视机等待。那是我童年时候记忆中的亮色,虽然其中充满了无奈以及生离死别。

于是我这几天就翻着看了几集,发现以前看到的全是深情罢了。回头再看,竟然觉得这部戏也有另外的意味。在水漫金山之后,白素贞才向许仙道出自己是蛇妖的真相。纵然美若天仙,一旦被贴上「妖怪」的标签,似乎也会变得非常吓人。但许仙听完之后,竟然怪罪对方怎么没有更早的告诉自己。浓郁的感情可以抵消所谓「异类」偏见吧。

但,白素贞在坦白之前,可能也是辗转反侧无数。想到她为许仙做的种种,为了遮掩自己的身份,不仅害的许仙数次入狱、流放他乡,更让他魂飞魄散,甚至水漫金山。相爱的人应该坦白吧。否则总是双方都要付出很大代价。

后来许娇容得知真相,也坦然接纳;李公甫纵然经历了一番心理斗争,但也很快能接纳。古代的神话剧纵是浪漫多情,人与蛇尚能谈爱、共处,被主角光环笼罩的白素贞自然可以拥有这一切,看戏的大家,甚至可能会去骂优柔寡断的许仙和心狠手辣的法海,然而,若是现实中呢,可能就因为对方的性别,而呼之欲出是「妖怪」。

「妖怪」这个词,蔡康永在奇葩说提到过,白先勇在《孽子》里也提到过。原来,所谓「异类」,也可以是《白蛇传》里的白素贞。

只是在中国古典小说的设定中,「异类」白素贞,需要修炼一千八百年,长相是绝世美人,无论琴棋书画还是武功、医术都要成为世间一流,同时还必须要拥有慈悲的心肠,过人的胆识,海量的胸怀。这也大概也是主流价值观里所能接纳的「异类」,等你修炼千年,能量超群,你才配当一个「异类」。

What Shall I Dress on Your Wedding?

早早就订了机票去参加她的婚礼。那时候我在广州,没什么朋友,她和师弟教我学白话,休息日到处吃广州的美食,游长隆泡中大,虽然我后来还是辗转回京,但现在想起来那年广州的夏天确实烈日炎炎冬天确实阴冷刺骨,但想起来仍旧觉得那是一个美好的城市,到现在去广州也都很少住宾馆,都住在她家里。

跟她出柜是13年一起去台湾玩。在花莲的星空下我跟她说出自己的秘密。自那之后倒仿佛更加亲密,从前话题的禁区之后也经常触及,那时候我们28岁上下,她作为一个女生对于结婚嫁人这件事情更加焦急。我们常常在晚上打很久的电话,都非常关心彼此的「幸福」。我一直以为对于直女来说幸福简直太容易,却不然,对于爱情这件事情,不论曲直似乎都是难题,缘分不到的时候,再怎么恨嫁都没有用。

从前的那层纸被戳破,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闺蜜」。是不是如同Will and Grace我不知道。记得以前看在豆瓣看过一篇影评,很感动。可能每个基佬人生当中都会有几个红颜知己,他们有耐心听你最心底的故事,跟你一起聊男人骂男人盼男人,心里也一直盼着你好,似乎比你每个阶段的男朋友都更加真心。甚至在嫁人之后,也还是会为你留一个位置,因为她担心你一个人过的不好,所以她的心里永远都为你打开一扇窗。

这一次参加她婚礼,我还要担任一个重要的角色,那就是婚礼司仪。在那之前我一直很忙,都没时间准备。临近出发的时候我问她:「What shall I dress on your wedding?」是真的字面意思的问,她却似乎更加关心自己的新娘礼物以及胖瘦问题,对于我无暇顾及。

出发前一天,我跑到中关村,大肆购起物来。那一刻愁肠百结,做过几次伴郎,但是以这种身份登上自己好朋友的婚礼仪式,还是第一次。再有就是,我自己最宠爱的女朋友们,她是最后一个了。所以我没有犹豫有点不菲的价格,我把自己打扮成自己想象中的样子,我希望我出现在她婚礼的时候,她会觉得很安心,会看到的用心,我站在除了新郎的最近的地方看她的时候,她会记住我的笑。

辗转广州,再到江门,这几年广东城市似乎已经去过大半。婚礼前一天我跟好友沿着江边散步,一边抽烟一边聊了很多。如今离硕士毕业差不多5年的时间,5年间我毕业就业辞职读博士,如今又要毕业了。很难有机会如此细致的检视我们的成长轨迹,一遍遍感慨。但幸运的地方却不是我们终于获得了成长——肯努力,岁月逝去之后总是会成长的——幸运的是,这些年,我们虽然聚散离合,但终究不离不弃,或远或近的参与和见证了彼此的成长。

回到宾馆我让好友看我的衣服,问他是否还算可以。他似乎只能首肯。然后他试着为我戴领结,那是我一个人无法完成的任务。也就是这个人,曾经在失恋了给我打电话打到凌晨6点,或者在我决定回广州在清晨的白云机场抱着我大哭,或者在我下飞机的时候告诉他我快饿死了出地铁的时候会捧着热乎乎的奶黄包等着我,或者我难过的时候会摸摸我的头,告诉我他也不知道世界会不会变得更好,但我们只能这样。

在他睡觉的时候我一遍遍的过着我的串词,但我其实一句都没有打算按照婚庆公司给我的版本主持。

那是一个不太大的会场,灯光却异常刺眼,我站在舞台中央的时候,其实什么都看不见。

我是那个看着他们俩认识,相互守护却又相互错过的人,我是那个最后又推了一把的人。现在似乎一切看起来很美好,我非常喜欢的两个好朋友结婚了,我作为他们共同的好朋友,每次去广州都可以住在他们家。上一次住在他们家还是夏天,她男友非常认真的问我:「X哥难道你就不能找个女生好好过日子吗?说真的我还是理解不了(男生为什么会喜欢男生)哦。」我想这一句,应该已经是一个直男能给出的对于基佬的最真诚的祝愿了吧。

如今,她和他结婚了,我也最近距离的见证了整个仪式。虽然绝对的主角只能是这对新人,但我还是很失落,在整个我南下广东做司仪的过程中,完整跟她相处的时间,也不过是灵星打照面以及台上那短短的几十分钟。她在各种亲戚关系同事关系朋友关系中周旋,我却只能是个局外人——从根本上来说,这辈子似乎只能在所有的亲戚关系同事关系和朋友关系之中做一个局外人,而我和我的「闺蜜」之间的关系,也只能是我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看着她在她的舞台上披星戴月,她也很爱你非常希望你幸福,你自己也很想要幸福,却总是差那么一点点。她担心,也无能为力。

高中最好的女朋友已经当了妈妈,从微博上看她现在挺幸福的;大学最好的女朋友已经当了妈妈,从朋友圈上看她已经跟老公分居了。年少的时候我们热爱彼此,大半夜坐在操场喝酒的时候,肯定不会想到,我们如今会成为微博和微信上的朋友,都已经好几年没见过面了。但是当时,我们是真的深爱彼此,以及,我也坚信,如果我现在落难,他们也还是会无欲无阻的赶来,只是生命中已经习惯了大家这样远远的观看一下对方的生活。

但我还是希望你记得,我在你的婚礼的时候穿了深蓝色金色纽扣的衬衣,黑色小西装,深色牛仔裤和日版限量匡威「开口笑」,领结居然是迷彩的,头发是临时找宾馆门口的理发店做的。亲爱的,这就是我在你婚礼时穿的衣服,我很开心,我终于看到你嫁出去了。

基佬三十。

2014年对于我来说过得并不算太好,但是很重要,2104年,我30岁了。

前几年写「28岁说」系列,处于「前30岁」焦虑里,一直在为这个年纪的到来做准备。本来也计划要写一个「30岁说」的系列,终于因为感受太复杂而没有能够完成,甚至更多的时候无法下笔。今天跟那个曾经质问我「你在害怕什么?」的好友聊天,她说她的30岁过得也非常糟糕,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应该什么样子就一下子这样了。「这样」是哪样呢?女儿在长大,更需要她投入更多的时间来陪伴和教育;父母公婆已经在接近60岁,他们也在焦虑,他们迅速的变老于是对于子女有更多的情感需求;事业上呢,正是最难突破的时候,要么阅历还不够想不明白想做的是什么,要么有想做的事情却没有资源没有能力去做,经历和感情都在拉扯,看起来实在太糟糕了,似乎从来没有这么糟糕过。

其实,公司里1984年生的人还真不少。这是一个创业型的公司,创业初期加入的人基本上都处于30岁的边缘,一个个离职的人其实不是在跟这个公司告别,他也在跟自己的年纪撕扯。那个回家乡发展的谁谁谁,那个去国外读书的谁谁谁,还有那个换一个公司创业的谁谁谁。30岁的时候,总会问自己,「而立之年」,自己何以「立」?

生日当天,收到@小pig 的微信,他问我30岁有什么感受没。那时候真的没感受,30岁的当天,和前一天以及后一天一样,都只是平常的一天而已。但是30岁人真的会有什么变化吗?那当然有,首先是开始变老变胖以及体力变差,然后是,我自己对自己的要求变更高。似乎是等了30年,终于想要问自己有没有做出点什么了吗,同时也开始建立起一套对待自己和对待世界的标准与方法,这个标准不是从别人那里继承的,而是看了很多之后总结出来的,而这个规则再也不能对自己糊弄,如果这个时候仍旧骗自己「世界总会变得更好的」,因为我们都知道,世界可能再也不会变好了。

好友说,某某今年也30岁,他在北京东边买了一套房子,突然减肥和保养,一直顺风顺水从不允许自己出错的他开始故意让自己放纵的花钱和犯错,体会那种失控的快感;我却没告诉她,其实他也是个gay,今年失恋了,30岁面临经营多年的感情的崩塌,虽然后来他恢复的不错,但我们从他减肥成功以及拼命工作的样子看起来,我并看不出来他幸福。好友还说,某某某今年也30岁,看起来她很享受现在的状态,但是真心不知道她周末都怎么过,是不是除了工作她对于生活再也没有任何期盼。

我周边呢,小宇宙30岁结婚且生了女儿;小羽毛参加了一个什么培训组织,每天跟着那个组织跑动跑西,工作却在面临公司裁员,他也希望被裁因而可以获得丰厚的赔偿金。大多数的同学朋友都走入了婚姻,当了父母的人们可能已经没什么力气和时间去反思自己的人生到底要怎么样;作为基佬的我们,却忧心的要死,我的感情呢,我要不要出柜,形婚是可行的吗,以及代孕到底要多少钱。这个时候我也很希望我能有一个孩子,让ta夺走我所有的思考的具体指向,只把无止境的爱和努力指向ta,希望ta幸福。

但还好,30岁这年,我还是没找到可以终身相伴的人,但是我养了一只猫,也算是为生活找了一个支点。它此刻就坐在我的laptop旁边安静的看着我打字。身在杭州的师兄也仍旧孑然一身,他也养了一只猫,但是没有我的这只     _好看。我想它也在用这种方式来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好一点。

感情上有一种近乎于「剩女」般的心态。越到这个年纪越焦虑,大家都背着沉重的历史来到当下,或多或少都有过感情经历,过去的经历又成为门槛,指向每一个当下的「无法接受」和「没法将就」,但是当有一点点爱情的光透向生活的时候,又不矜持的奔过去,每一次都希望是最后一次,每一次又更加确信,今生可能不会再有了吧。这种危机感和顾影自怜常常在深夜将人击得粉碎。最后如同那些在买房的时候最后一批进到挑房现场的人一样,因为期盼了太久也太累了,那时候似乎唯一的念想就是要买一套房子,根本不顾剩下的户型和大小是否合适,买了再说。

我也被这样的情绪裹挟,我生怕我将爱情当成事业,却失落在每一次的「买了再说」之后。

30岁这年,我拿了驾照,去了四个国家,观影量终于过了1000,有了一定的存款;这一年,当然我对自己更加不满意,我也不知道未来的人生有什么会让我满意,我不认为我的知识储备和人生阅历可以让我成为一个好的大学老师,我也不认为自己能写出有价值的博士论文来,甚至,除了「赚钱」这件事情之外,我也几乎想不到什么在工作上让我有兴奋感的事情,我空前的嫌弃自己和出离焦虑;这一年,我尝试恋爱然后失恋。

在年纪上,这是一个「承上启下」的阶段,说白了就是「高不成低不就」——不够聪明,不够努力,甚至不够有趣。前段时间我花了相当长的时间看完了豆瓣某名人从2003年到现在的博客,他虽然是牛人,但似乎现在过得并不开心,所以倒过去看博客的感受是,越来越遁入到一个天才少年的忧郁和悲伤之中去,虽然我天赋和背景完全不及他,但那种感受是相似的,似乎我也有一个漫长的忧郁的青春期,青春期过了之后,人生还是很难快乐起来。最终你发现不管是你是否能到达你想要去的那个舞台,你都不开心;舞台之后还有更大的舞台,你怕的不是达不到,你怕的是,这更换的舞台不过是人生不断变换的幕布,换来换去也不过是人生徒劳的追寻;总有人生要超越,你不开心是因为追寻本身已经是幸福,你却总望着远方还没到达的风景。

感情状态。

跟学院几个老师一起去米国开会,我曾经当过一个年轻女老师的助教。我读硕士的时候,她刚拿到米国的博士学位,单身,美丽的面孔,自信满满的气质,踌躇满志。这次去米国不仅带着自己的老公,还带着两岁的儿子。

吃饭的时候大家坐在一起,她当着全桌问我,「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我懒得去解释很多。就说,「有啊。」

然后她立马补充了一个问题:「是我知道的那个吗?」

我被这个问题震撼到了。我并不知道她知道的是哪个,因为据我自己所知,这么多年来我倒是有过男朋友,真的没有过女朋友。所以只好硬着头皮回答:「哦,不是那个了。」我猜她指的是某师妹。当年师妹风风火火的追我,全院皆知。

她继续不依不饶,「那现在这个是我们院的吗?年纪多大?工作了吗?……」

我才意识到,在一个八卦的女教师面前,对于「感情状态」这个问题,一个马上而立之年的男生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不论回答「有」或者「没有」,都会被刨根问底。

开学去学院注册,特意选在了中午一点半左右去,觉得那个时候人最少。打开学办的门,熟悉的老师的脸孔,亲切的勤工助学的师弟师妹。

忽然,学办老师停下手中的活儿,大步流星的走到我的眼前,仔细的观摩着我,我被这个不容拒绝的阵式吓到了,只好乖乖就范,而老师的样子,像是在研究一个中世纪的雕塑。然后她惋惜的说:「比起读硕士时候的你,你真的是苍老了好多。」

她记忆中应该是六年前的我。那时候我大概两天刮一次胡子就好了,现在早上刮干净傍晚就又冒出来。她看着我的样子所表现出的对于时光易逝的慨叹,仿佛是在照镜子般,啊,岁月是如何侵蚀一个少年的容颜,就会如何的侵蚀我自己。

但是,一向在学办巧舌如簧的我也对着这个慨叹良久想不到更好的对答,只好缄默。我赶紧低头找我的名字,准备签完字赶紧撤。

「那么,你现在有女朋友了吧?」还没等我把档案抽出来。

她用的是「吧」,不是「吗」。这两个字的差异告诉我,她是多么希望我能找一个女朋友呀。

「恩,有。」

于是她带点吃惊又带点满意的低下头,「工作呢,打算如何呢?」

原来问题后面还有更多的问题。

跟同门不是很熟的师妹聊天,正事聊完之后,师妹试探的看着我,「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尼玛又来了。我心里默念。

「师兄,你真的没有女朋友吗?」

「师兄,你为什么没有女朋友呢?」

「那有男朋友吗?放心吧,我完全能理解。」

「不管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赶紧找一个吧,一个人太苦了,觉得你特别孤独。」

因为「铁三角」中的一个角奉子成婚去了,我们三个人一月一聚十余年来首次断掉了,并且不能有遗憾。

跟我一样未婚的那个角,经常在全国游山玩水,在不同的地方签到。国庆节,其余两个角先后说回学校转了一圈。然后我们开始讨论校园内的变化,或者北京怎么都完全不出太阳。对于「谁陪你一起回学校」或者「谁陪你一起游山玩水」这样的话题,我们从来都不去触及。在那些发在朋友圈的照片镜头的背后,一定有一个或者几个人,可是我们却从来都不去问,像是约好了般默契的的回避。

你生病了有人照顾吗?你难过了有人安慰吗?你孤独了有人陪吗?

中秋回家,奶奶说,吃不到家乡的饭菜,真是可怜。你看我的熬的这玉米南瓜粥和烧的饼,北京肯定买不到。

然后她问我,「在北京有人帮你洗衣服吗?」

我刚打算说洗衣机啊哪里还需要手洗啊还没说完呢,她就开始抹眼泪。「家里每天做那么多饭都吃不完,你却没东西吃。洗衣机洗的衣服怎么可以穿,那东西用来洗窗帘还差不多,手洗才干净。」然后哭个没完。

对于大多数没法解释「感情状态」的人,都已经很少来往了。有些人因为彼此太在乎,不需要解释对方也知道,言语中故意错过去的沉默是你们的友情。而对于垂垂老矣的亲人,这个话题却只能以眼泪作为终场,她觉得你受了委屈于是委屈的流眼泪,你自己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其实在心里也在委屈的流眼泪。

被判了「爱情」的刑。

也许是「物理类聚」的关系,我发现我周遭的朋友都特别热衷甚至痴迷于爱情。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可以把自己放的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然后埋在土里面顾影自怜,怕受伤,于是宁愿一直埋在土里面。

身为一个基佬,因为这样的身份本身的复杂性,在遇到所谓爱情的时候,就更加容易埋到更低更低的低处去。

用太多的时间和力气去暗恋、猜测、试探、幻想,最后的结局往往是失败。在生活中,遇到同类并且喜欢对方的几率太小了,小到只能陷入暗恋、猜测、试探、幻想然后失败的死循环中去。

也因为爱情实在是太来之不易了,于是在遇到的时候,才那么想要抓住,生怕这一次就是最后一次,再也不会了。

一个人若是处于人生阶段低谷期,正好他又是绝望又是孤独,哪怕是一个不太深入的拥抱,一次不带体温的触摸,都可以让人触电般复活。陌生人的一个吻,也可以温柔缱绻,回味绵长。于是,生活中本来稀松平常的一个小事件,都可以让改变一个人一整天的精神状态,在黑暗中他失眠,他反复的质问自己,难道这就是爱情?难道这不是爱情?直到把自己彻底搞晕。

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我觉得人活得太卑微了。为什么要这么卑微呢?如果不是因为喜欢同性,可以不去试探、猜测、验证——一切会不会好一点?哪怕就好那么一点点?

名校的光环帮不了你,看起繁华的前程帮不了你,省状元的身份帮不了你,牛逼哄哄的Science、Nature都帮不了你,你在爱情面前,你看起来那么孤独,那么小心翼翼,那么卑微,那么无计可施,那么让人心碎。

人群中互动的试探的小眼神啊,接客帝上欲望满满的介绍啊,聊天室里、交友群里、豆瓣上、飞赞上不管是鸡汤文字还是无码图片都在诉说着孤独,无法掩饰的不能埋葬的孤独。因为孤独,因为太年轻就懂得孤独并且知道今生可能注定孤独,才那么想要摆脱这种类似命定的诅咒。

可是这个世界太他妈操蛋了。你说你已经名校了肌肉满身了省状元了发了好几篇Science、Nature了,为什么路过的丑直男都能拥有一个美丽的妹子做女友,而你却仍旧在人海中潜水,每天在黑暗中跑五公里,却不能有一份让你愿意早点回家,愿意为每天找个归宿的「爱情」。你要的一点都不多啊,一点都不多。而且我一直觉得你deserve it,比我还deserve。

今年以来飞行特别多。飞机场我喜欢一遍又一遍的看《晚秋》。看被判刑的汤唯,看被追杀的玄彬,每一个都是我自己。在宿命的苍凉的气氛中,他们知道这一次可能就是永别,于是像是最后一次那样拥吻。听说西雅图经常下雨,大巴车停靠的地方雾霾阵阵,转身什么都看不清。爱情在那一刻才无比清晰,在这样的时候他们才得以确认爱情,却已然遥不可及。

是不是很像我们?这么的卑微、小心翼翼、楚楚可怜,心理满是伤痕,外表淡然决绝。

但是,所有的这些无眠的夜啊,一个人如同演默剧的游泳,突然在陌生城市想念某人的时分,终于在学业事业上取得些进步的欣喜若狂啊,你终于还是只能一个人走过。所有这些的累积,变成了此刻的你。你上进,幽默,事业优秀,渴望爱情,却看起来那么孤独。我甚至看不见你,我都能感受到你的孤独。

任何时候,我都无法释怀那么一刻的感受——萨特说「我们被判了自由的刑」。我却想说,我们被判了「爱情」的刑。

你在「寻找」什么?

咖啡馆有一个男生和我一样是常客,而且他总是在晚上十点之后蹒跚而来。万家灯火的时候,睡得早的人已经酣眠,他来到这个偏僻的咖啡馆,看书写字看电影。经常看他一个人坐在黑暗中,或者摊在沙发上呼呼大睡。我想他一定是单身没有「家」可以回,或者干脆断定他是一个同性恋。就在前几天,我在咖啡馆加班,听到他和一个外国人在屏风后聊天,两人也并不避讳,内容是「接客帝」,或者,在「前接客帝」时代,中国同性恋如何辨认同类。我总觉得那天他们谈话的声音太大了,像是故意让我听到似的。

魏伟博士在他的博士论文《公开——当代成都「同志」空间的形成和变迁》中这样解释成都人口中的「飘飘」:「那些流连于熊猫广场的男人就是成都本地人们所说的“飘飘”。在人们的刻板印象中,同性恋者总是在不同的聚集场所飘来飘去,成都的男同性恋者就自称“飘飘”。这个称谓所隐含的意思就是作为同性恋者男人,可能一辈子也无法安定下来,就像秋风中的落叶,注定飘荡一生。」这样的说法虽然有戏谑却也非常可爱,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这可能是一种普遍的共识,同性恋很难在一种生活中安定下来,终其一生都在找爱找性找认同找安定找下一个「对的人」。

《Looking》无疑仅仅是这样一个关于「寻找」的故事。可是到第一季最后一集,导演和编剧还是没有告诉我们,这部剧到底的主角们,到底在「寻找」的,是什么?

我想大多数的人,我自己也是这样,可能总在「寻找」的路途上,这种「在路上」的状态似乎意味着未来的无限可能,于是「在路上」变成了「心里舒适区」。可是很少有人能踏实的明白,自己到底在找的是什么。

当然寻找的过程,本身也是探知未知自己的过程,是自己与自己对话的过程。但是没有目标的寻找就如同乱放箭,以我自己数十年「寻找」的经历,我觉得我自己还挺辛苦,也算是用心,主观感受上也是付出了很多,但是运气并没有将我砸中。反过来看,现在在感情上过的算是顺遂的已经有归属的人,基本上都还算是过的比较踏实,也就是算是很了解自己需求的人,因此才能在一堆人如梦初醒的时候,人家已经拿到了当人生导师的资格。

@小pig! 向我介绍这部剧的时候提到了某一集两个男主光是谈话谈了一集,基本上没有故事,只有两个人的啰嗦。我靠,作为一部基佬剧,怎么可以不是露点然后乱搞然后性爱趴!这样的铺垫会让我们想起《Before Sunrise(Sunset)》、《梦想照进现实》等等电影模板,不过我想基本上所有同性恋的初恋都是这样单纯美好懵懂开始的,那确实是遥远的一个梦,因此在天文馆看星空,或者两个人对着海景喋喋不休的时候,也就变得非常自然了。特别想谈一下Patrick和他Kevin的暧昧,因为自己偶尔是Patrick偶尔是Kevin,所以带入感真的很强啊,看完之后必须承认自己也是实打实的贱人一个啊,所以当Patrick听到Kevin谈男友Blabla后毅然决然决定离去的时候,心里觉得真TM爽,可是经历过的人都知道,欠的债,总是要还的呢。Patrick,你就等着被虐吧,贱人永远都会是贱人哦,不要觉得自己可以是例外!(For instance, someone like meJ)

说回Patrick,这个游戏level设计师,中产家庭出身,有着可爱的脸,长得还算不错但是就是算不上帅,身体肉肉的,心肠很好又柔软,小坚持挺多大梦想永远在嘴边,平时总是靠谱帮别人收拾烂摊子但是一遇到大事总会把事情搞砸当然也还算永远懂得反省和认错,这样的人,似乎就是身边的某一个人,或者就是某一个阶段的我们自己。看到这样的Patrick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总是离幸福只差一步,归根结底,自己的生活不总是需要自己是一个「好人」,更需要自己是一个「幸福的人」。但是就是因为差的那么一小步,你就只能当个「好人」了。

《Looking》中,二十几岁三十几岁或者干脆四十岁了,也还在找,也还需要鼓励(听到那句「He’s just worth it」真是泪奔啊。)这样的状态可能会一直持续。有人在爱情中转圈圈,有人在名利场奔忙,有人收获有人失去,有人哭有人笑。我们总在找未来的自己。但是如果只有未来的自己可以作为正确的依据,我不得不说赵小姐在《致青春》中说的挺对,我们总是爱自己胜过爱爱情。

谁说不是呢。没有「对的人」,只有「对的自己」。

来京十年小记。

从不到19岁来到北京,到今年,已经是整整十年。因为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少小离家」,而30岁之前又是如此关键,这十年几乎是浩浩荡荡,悲喜交加。

学业

还是没变成一个才子。不过终于明白读书应当是一辈子的事情,不急于一时。读的书还不够多,不过撑起工作也算是够了。一直想把英语搞得更好,但终于还是太懒,没有能够,遗憾。现在的兴趣更多在社会学,渐渐将社会学和人类学的观念应用于做数据之中,提升颇大,读书更多为了探索自己。

计划买一个小小的房子,但是再小也要有一面书墙。

朋友

为人寡淡。高中最好的两个朋友已经结婚生子,来往甚少。三个发小也已经陆续结婚,马上都要荣升父亲。本科的好朋友成为相伴十年,彼此见证的好友,事业一般,感情不顺,当年鸿鹄之志,如今乐得做小人物。硕士时期的朋友也大抵如此,人生艰难,但大家还算勤奋。

基友中那丢师兄马上要离京南下,小乱已经回家。其余往来也不甚密,只得一二偶尔闲聚。

现在也没有心境认识更多的人,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感情去经营操心,更求契合。只希望将现有几个维系好,其他随缘。

感情

伤害了不少人,有男有女。很多年自以为懂感情,其实完全不懂,胡闹了很多年。懂了的时候,如同大梦初醒。这些人里面,最对不起小Q,很多地方是自己没做好。曾经以为自己更喜欢单身,独来独往几年之后承认自己终究还是向往有稳定感情的生活,跟事业比起来也仍旧是感情重要。

从前想着会结婚、形婚什么的,现在觉得应该是不会了。仍旧相信并渴望爱情。如果幸运的话,希望未来可以找到一生的爱人,给他名分,不仅仅是「男朋友」。

身份

似乎在28岁之前都在为了变成一个更优秀的异性恋而努力。直到快28岁才恍然大悟,作为一个同性恋,我真是在异性恋的世界里面越陷越深。被「优秀」、「进步」绑架到呼吸困难,临了还是要面对和接受真实的自己。

开始计划性的出柜,先从亲密的好友开始。也尝到了甜头。未来选择职业也是到一个相对宽容的环境中。计划将伴侣带进未来的生活中。

跟父母是否坦白还待论证。但是希望他们有一天能够认识他们的儿子,也许如同初见。

爱好

爱好是忠诚的朋友。逢高遇低皆是正常事,培养一两个即使没有人陪也可以做的事情,可以抵御人生冷暖的侵袭。现在渐渐的更喜欢读书、电影,游泳也常去。对音乐渐渐不再痴迷。越来越喜欢一个人看博物馆。未来十年希望能走遍全世界知名博物馆。

事业

总结了一下,自己也不算是在事业上特别拼命的人,少年时期一直想做的事情都没做到,甚至都没有非常努力去接近,虎头蛇尾。到后几年开始奋力追赶,也只是亡羊补牢。当然自己也没有再去拼命。

在事业上可以算的上勤勉、随缘,也因此认定人生处处有指引,所以可能我人生最想成为的角色无法做到,但是现在正在做的也算是喜欢、擅长,如此说来也是无比幸运的。

当前还是处于爬坡期,会辛苦。但总体看来走向还可以。暂时没有想要冒风险创业的计划,还是觉得自己各方面积累不够。只想脚踏实地做一些事情。

最后说点下一个十年对自己的期待吧,等39岁来检阅下自己。

一,保持阅读、看电影和运动。不要停止思考、反思和探索自己。

二,带父母出去玩,更多的时间陪家人。

三,有稳定的感情,有一个「家」。

四,在国外生活一段时间。

五,去过大多数世界上知名的博物馆。

六,纹身。

七,信仰一个宗教。

八,不论将来从事什么职业,都尽量做到那个行业的中上等水平。

九,不要总是很忙,放慢步调,享受人生。

十,有能力时多做公益,帮助别人;当下则珍惜周遭的人。

 

2013年12月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