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
我想,过几年我所出生和度过童年的地方都会消失。
和中国其他城市一样,我出生的城市也在迅速进行其着其城市化的进程,然而伴随着我成长的印记也会在不久之后消失于无形。上大学的时候,每个五一、国庆长假都会回到家,对那时候的我来说回家是充电和疗伤。在此刻所处的28岁,我的回家却是尽孝道的方式,在迅速城市化的大背景之后,是我的即将到来的『而立之年』,父母的『知天命之年』以及爷爷奶奶的夕阳之年。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我在这样的年纪要面对的是这样的大背景,而在熟悉的泥土气息、傍晚时分焦化厂释放的有毒气体以及我踩踏过的每一片石砖以及攀爬过的每一片瓦沿都消失之后,我的至亲也会在我的迅速老去的进程中进入他们生命晚年,再次回来,故乡应该已经是他乡,没有了熟悉我的人,也没有了我熟悉的景物,人生如同一粒微尘。
对待拆迁的态度,我的亲人与我的朋友却与我大不相同。在我这个需要用旧景来凭吊我逝去岁月的人看来,过去是最好的;而生活在那里的人却期待着变化,期待着地铁通车,有更多的大路大桥,以及更多的名品品牌可以进驻。也就是说,对我来说一年回家一两回,家乡是『消费品』;而对于他们来说,家乡却是每天不得不面对的真实,而在我的『哀叹』之下,他们惶惑的看着我,深表不解。
再过几年,横贯南北的地铁的会通车;再过几年,徜徉的大湖会被填平一半;再过几年,那条母亲河将彻底没有了水源,而其上将会架起更多的桥;再过几年,这里将没有稻田没有秋天飞扬的谷场。
故事
去年爷爷过80岁大寿,家人却生怕打扰我忙碌的学习工作,甚至都没有告诉我。奶奶也总是念着,他也已经是七十几岁了。他们这一辈人,经历抗战,经历过内战,也经历过大跃进、文革、改革开放,处处却仍在落在『营生』这两个字上。对于老百姓来说,不管什么样的时代,谁的天下,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奶奶居住的村庄就要拆了。小时候,奶奶住在『城里』,而且是在繁华的西街。在爷爷和奶奶的小时候,『城』并不多,一个『城』周围围绕着大大小小的村庄。在黄土高坡上,远远近近的人却操着不同的口音的方言,人们从方言来判断这个人是哪里人,而『城里人』总是要高上一个档次。这个『城』与我们今天所理解的『城市』不同,也不是我们今天看到的『皇城』北京城,据我奶奶说,在遥远的几百年前,太原府附近的城其实并不多,她记忆中的有『晋源城』、『榆次城』、『平遥城』,现在举世闻名的『平遥』幸运的留存了下来,其曾经举世显赫的金融地位再次在世界上风生水起,而那些已经消失的,却很少被人们记起。
爷爷的祖辈曾经为官,在当地有一定的影响力。爷爷曾经给我讲他小时候如何的作为一个少爷在偌大的祠堂里旋转,如何进进出出于大宅大院之间,而在日本人打进山西的时候,他的爷爷又是如何为了保住宅院与庙宇与日本人斗智斗勇的。以前一直不信,知道后来看到各种证据,才算是真的信了。作为一个诡计多端的小人精,真心无法相信憨厚老实的爷爷居然有那么丰富的过去,而宁愿相信那一张张匾额上的题词与家族记载。
这次回家,哪里也没去,就杵在奶奶家和姥姥家听他们讲他们的故事。他们的童年、少年、青年、中年、老年都在这里,他们的故事我从来都没有任何耐心去倾听,而在听了那么多人的故事之后,倒是真的很好奇,我的祖辈们,他们的故事从何而来。
反倒是早已过古稀之年的他们,对几十年前发生的事情的记忆之清晰让我吃惊。而人到了这个年纪,因为没有书写的能力,通过言语来讲出自己的故事算是最得心应手的。以前不喜欢听爷爷奶奶唠叨自己的事情,现在却恨不得拿录音笔录下来。只有那些飞扬的表情提醒着我他们曾经跟我一样踌躇满志,可是他们的历史却鲜有人关注。
这个古老的城市曾经有过及其炫目的辉煌时代,在世事更迭的人类社会,每个城市都有他的剪影,生活在其中的人是最鲜活的剖面。在沉睡了几十年之后,这个城市又开始大刀阔斧的进行着她的新的塑造。而其间的人和其间的事,必定最深刻的反映着正在发生着的中国。
写了那么多的人故事,真希望自己在羽翼丰满之后,可以写写我的这些至亲的人们的故事。
从九点推荐中第一次看到博主的文章,文章风格十分喜欢,因此从第一篇开始连续的看完了博主篇数并不多的博客,果断加到自己的google reader中,看博主的文章很安静,很享受。貌似博主也是山西人,老乡加油。
谢谢。希望有机会多交流。